西汉政府在河西所列四郡之一的张掖郡,学术界一致确认另有故城,但故城确切在什么地方,并何时迁至今张掖市,区诸家资料及著述却未能作岀令人满意的说明。笔者愿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自己近年来的考古调査所得,阐述一些新的看法。
(一)
西汉张掖郡设十县,《汉书·地理志微为:“觻得、昭武、删丹、氐池、屋兰、日勒、骊靬、番和、显美。”关于郡治何县,汉志未载《日唐书·地理志》曰:“汉武开置张掖郡,及觻得县郡所治也。”《后汉书·郡国志》记张掖郡辖八县:“觻得、昭武、删丹、氐池、屋兰、日勒、骊靬、番和。”(注:原张掖郡之显美县属武威郡,居延县为设张掖居延属国,后改为西海郡)。《郡国志》序云:“凡县名先书者,郡所治也。”无疑,最晚在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河西四郡”彻底奠定之后,张掖郡即将其郡府建于觻得县。
为了搞清张掖郡故城址及其迁建等问题,我们不妨首先对张掖郡及觻得县的地理范围作一推测。《后汉书·郡国志》云:“献帝分(张掖郡)置西州,”《甘州府志》记:“以日勒,删丹等县隶之。”按:另一骊靬、番和,至晋代又将这两县划归武威郡。《晋书·地理志》“西郡”下载“日勒、删丹,仙堤、万岁、兰池”五县,《旧唐书·地理志》曰:“晋分删丹置兰池、万岁,仙堤三县。”关于日勒、删丹旧址,《山丹县地名资料汇编》及《永昌县地名资料汇编》均有记载:“日勒故址在今山丹东南古城洼滩,亦称泽索谷或千五里口。”《汉书·地理志》“日勒”下:“都尉治泽索谷删丹即今山丹,《后汉书·郡国志》曰:“删丹,弱水岀”弱水即今山丹河。因此,后汉所分之西郡辖区,相当于今山丹县东至永昌县以西这一范围。民国十年《新纂高台县志》“沿革”记:高台为“汉乐涫县地,届酒泉郡。晋因之,前凉张氏置建康郡。”又《说文》“弱水”“自张掖删丹至酒泉合黎,余波入于流沙。”按:合黎山在今高台、临泽县北侧;汉晋之际的张掖郡辖区,相当于今走廊腹地的山丹县以西,高台县以东这一段。分置西郡以后的张掖郡所辖觻得,昭武,氐池,屋兰四县至晋不变°
①氐池:民国三十二年《重修民乐县志》云:民乐即“汉之氐池县地”南依祁连山,东临删丹,前凉曾在氐池一带置祁连,临松二郡《晋书·地理志》“凉州”部载:“永兴中置汉阳县以守牧地,张玄靓改为连郡。”《甘州府志·古迹》云:“祁连城”“在洪水堡南三十里”。《甘州府志·世纪》按:“汉阳,今永固城。”今永固城遗址位于民乐县东南十公里处;《晋书·地理志》又载“张天锡又别置临松郡,天锡降地苻氏、其地寻为廿光所据。”《重修民乐县志》云:“南古城,晋之临松郡即指今民乐县西北29公里处的南古城。
②昭武:晋改名临泽,《晋书·地理志》注:“临泽,汉昭武县,避文帝讳也。”《辞源》“昭武”下曰:“县名,汉置,晋改临泽,北魏废,故城在今张掖县西北。”至今临泽县仍有“昭武”“故城”之地名,《通典》“张掖”条下云:“汉表是县故城在今县西北,又曰昭武县。”表明昭武为张掖郡最西一县,临近酒泉郡之表是县。无疑,汉晋之昭武县(临泽县)即今高台县东边的临泽县一带。
③屋兰:《甘州府志·古迹》曰:“城东五十里,今仁寿驿,俗名“古城”是也。汉张掖郡屋兰,东汉及晋作屋兰者即此。”汉之屋兰即清之仁寿驿,也即今张掖市碱滩乡的东古城村,东古城坐落于古弱水西岸,东毗山丹县东乐,南临民乐县六坝目前仍有大量汉晋墓出土,附近有远古文化遗存及汉代布里纹绳纹瓦片,必汉晋之屋兰县无疑。
④觻得:明确了分置西郡之后张掖郡及其它三县的地理范围之后,觻得县的范围就已很明确:临泽县距东古城为60公里,觻得县必然居于这二县的中冋。《汉书:地理志》“觻得”下云羌谷水岀羌中,东北至居延入海。”就是说羌谷水(今黑河)岀于觻得县地。那么,觻得县的辖区应以黑河为轴线,最西不能至于今临泽、昭武一带,最东不能至于东古城一带。《元和郡县图志》云:“今甘州辖下张掖县,本匈奴觻得县。”《旧唐书·地理志》云:张掖为“故匈奴昆邪王地”,“觻得县郡所治也,匈奴王号也。”觻得王领地范围无从可考,但汉之觻得县辖区上面已作了仔细推敲,考唐之甘州下辖张掖,删丹二县,张掖县辖区起码应相当于汉晋觻得、昭武,氐池、屋兰四县地,因此,《元和郡县图志》关于觻得县的记载是比较笼统的。
汉张掖郡治觻得,张掖郡或觻得县故城,我们必然要在上述做得县范围内去寻找。《通典》“张掖”条下:“汉张掖郡城亦在西北。”《大清一统志》也有同样的记载:“觻得故城,在张掖县西北。”《太平寰宇记》的记载更为具体:“故城在今城西北四十里。”张掖市区西至黑河这一区域内,没有任何汉代遗址及古迹,过黑河进入由东西排列的东马湖子河、西马湖子河、东大湖滩、西大湖滩、磨河、黑水沟等沼泽,河滩及农田相杂的低洼地带至西城驿沙窝。这一低洼地带当地称之为“夹河”区,为黑河冲击形成。黑水沟西侧的西城驿沙窝,是一块高起的沙漠地带,东起明永乡下崖村,西至甘肃省轻机厂农场,南依上崖村,北抵造纸厂农场,东西长约3.5公里,南北长约4公里。这一区域,即甘肃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一“黑水国遗址及汉墓群,”下面姑称之为西城驿区域。该区域内有两座沉睡在沙漠中的古城,当地俗称为“黑水国”或“老甘州”,这里遗存有密集的汉晋古墓,另有古城址及远古文化遗址,以西城驿汉墓群为中心,南有四角墩汉墓群、西南有五个墩汉墓群,燎烟汉墓群,北至平原堡一带亦有大量汉晋墓岀土。这些墓群中曾出土过三匹汉代铜马以及其它大量珍贵文物。
西城驿区域至临泽一带分散着少数汉晋古墓,没有发现有较大的墓群,也无任何古遗址.西城驿北11公里处有“古城”遗址,目前已变为农田。根据当地农民回忆测量,其面积不过110米见方,见有极少汉砖块,附近亦发现过汉墓,但数量也很少,而且,这里距临泽昭武9公里左右,不可能为汉之觻得古城。
汶张掖故城应该在西城驿区域内,理由何以下几点:(1)西城驿区域临近黑河,处于绿洲的中心地带,土层厚,生产.生活条件比较优越。这里发现再丰富的远古文化遗存说明:远在汉代以前,这里已经是人类活动的中心地区;西城驿区域的汉墓群是张掖地区最大的墓群,以及这里的汉城址均表明,在汉代,这里是张掖的经济、文化中心地区。(2)《史记·夏本纪,“正义”注合黎水曰:“今按合黎水出临松郡临松山东而北流,历张掖古城下,乂北流经张掖县二十三里,又北流经合黎山折而北流……”由此看岀张掖故城在合黎山南临近黑河的某个地方,那么,地势高隆,被黑河拱抑的西城驿区域与这一记载是相符的。(3)《太平寰宇记》记:“在今城西北四十里,”西城驿区域也正好距张掖市区约20公里左右,与记载梢吻合城驿区域有“老甘州”之传说。
阎文儒,王北辰等老先生对西城驿区域均作过考古调査,一致认为汉张掖故城就在这里。那么,汉张掖郡或觻得县故城究竟在西城驿什么地方,下面结合调査再作进一步分析.
(二)
西城驿区域被东西穿越该区域的兰新公路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以北城为中心,主要分布着密集的汉墓,另有古障址两处;以南城为中心的南城除有密集的汉晋墓外,另有古障5处、汉城址1处、远古文化遗址4处,下面逐一进行叙述:
①北城:北城南距兰新公路1公里。城墙东西长245米,南北宽220米,正方向筑城,南墙正中开门,门宽4米,墙基厚3米,夯土层存0.16-0.2米,残高4—5米,四角无伸岀之墩台。西南角有东西、南北向的两道隔墙将该角隔成边长为18米的方形障,障内西南角有一个边宽8米、高6米的墩台,与南、西城墙筑为一体。该城城墙有两段修筑痕迹,其中一段修复和城墙夯土层中发现有白釉瓷片,可见修复时间也较晩,城内散存较多的黑釉瓷片和少数的汉砖,瓦片皆为素面瓦,城内仅发现过一块有竹条纹的汉瓦片,城墙夯土层中发现有汉砖块及绳纹陶片。该城与居延城(K710城)形制相似,据专家考定为汉城。出东城墙外60米便至黑水沟,北城一带与黑水沟以东湖滩河道对比,形成一明显的台地,站在这里眺望东北一片绿地、河渠,风景异常秀美。明代郭登有“黑河如带向西来,河上边城自汉开”之诗句,可能指的就是此城。
②南城:南城位于北城西南方向.在地图上,南北二城联线与地图经线相交成30度夹角,两城相距约3公里。南城东西长248米,南北宽222米,方向为北偏西55度,东墙正中开门,有瓮城,东南,西南城角有外伸之墩台,城内东北角有巨墩,边宽18米,其上原建有角楼。城墙有经多次修复加固痕迹。从其形制来看应晩于汉。城内部分建筑原基依稀可辨,地面堆积着大量的砖瓦瓷片。1992年9月,甘肃省考古研究所、张掖市博物馆在南城内进行了一次试掘,结果如下:地表堆积厚为0.2-0.3米,多为汉子母砖及唐宋以后砖瓦瓷片,在清理到一个房基吋发现朽化的谷物及壁画残片,地表堆积层以下为黄胶土和灰砂层。距地表1.5米处发现砖券单室墓一座,墓中岀土绘彩陶奁一件、陶鼎一件、陶壶两件,彩绘花纹用红、黑双线勾勒。另有灰陶罐、灰陶灶、灰陶盘,陶耳杯等器具,皆为魏晋物。墓道两侧为厚约3.5米的灰砂。在清理的全过程中,除地表堆积中的汉砖以及墓顶券砖中夹有汉代绳纹瓦片外,没有见到其它任何汉代遗物。根据同年甘肃省地矿局物控队利用电法、磁法测量分析,该城内另有两处“异常”,估计亦为古墓。
③汉城址:该遗址位于南城西1.2公里处,南接明永乡永和滩,西靠张掖地区面粉厂农场,是西城驿区域的最西边,遗址周围虽然没有城墙痕迹,但通过约200米见方内的建筑痕迹,以及大型殿堂所遗留下的大星汉代瓦片、瓦当可以肯定该遗址为汉城遗址。遗址南半部多为小型房层建筑遗迹,存汉砖及汉绳纹瓦片呈堆状分布;遗址北部有长约80米,宽5米,高1米的汉瓦堆,南北向堆积,有板瓦和简瓦两类,冗面纹饰多为绳纹,少数为竹条纹,瓦内
均为布纹,饰绳纹瓦一般作青灰色,瓦成较硬,绳纹排列整齐,为典型汉瓦。瓦堆中多见有残碎的瓦当,当面为圆形,直径17厘米,边轮饰两道凸起的弦纹岡圈,凸圏中间为深凹的沟槽,当面内一道凸弦圆圈将当面分为内侧和外圆两部分,内圆为凸起的圆心,外圆山四组凸起的平行双直线再将当面分成四个扇面区,毎个扇面区内饰一云纹,均作凸线。云纹两侧饰一乳钉,瓦体为一次制成,亦为典型的西汉瓦当。遗址中多见夹砂红陶片、彩陶片及打制石器、钻孔石刀等新石器时代遗物。遗址中未见汉瓦窑址,也未见有焦化瓦,因此这个巨大的瓦堆绝非窑址之遗存,该遗扯附近多有汉晋古墓岀土,墓葬距弛表均在0.5-1米之间,并且在西城驿区域内其它地方没有发现有较多的汉瓦遗存。因此,该区域地表在汉以后至今,除沙丘移动外未有其它大的变化,上述汉城遗址中的汉瓦堆也绝非流水搬移所形成,也就是说,该遗址应该属原始建筑破坏以后堆积而成,因受流水冲刷及农耕等故,墙基荡然无存,已经难以辨别轮廓,但据当地老农回忆,在解放初期,这里仍有残垣断壁存在,是否汉代遗存,则不可得知。遗址东200米范围内,有数座残砖堆,估计是古代开垦耕种时收集堆积而成。
④障:西城騒区域有古障7处,其中兰新公路北、北城酉南方向有两处,其余分布在公路南、南城东部和北部以及上述汉城址东部,面积均在900-1600平方米范围内,墙圈破坏严重,多数只能看出大致轮廓。障内均散存有汉砖块,黑釉瓷片及灰陶片等物,时代尚需进一步考察。
⑤新后器时代文化遗址:西城驿区域随处可见夹砂红陶片、彩陶片或残碎的石器,堆积层(灰坑)主要分布公路南的汉城址东北侧和南侧,堆积层最厚达1.2米,覆盖面也较大,从其内涵来看,有马厂、四坝、沙井等文化类型。
张掖郡故城究竟在西城驿区域的那个地方,我们不能仅仅凭借地表犹存的建筑景观(诸如城墙等遗址)进行推测,而且应该考虑到:当一个城址废弃之后,其它建筑材料包括残砖都可以重新利用,而破碎了的瓦片是不能够重新利用的。所以,如果城址地貌在历史中没有大的变化便会相对稳定的遗留下来。西城驿北城的形制应属汉城,但从墙中发现了汉砖块及绳纹陶片,城内少有砖瓦遗存,城内外只找到一两块竹条纹瓦片等,这均说明北城之筑“始于汉初,并且在它筑成之后也未被作为郡城或县城去建设,该城应属单纯的驻军城池,”且利用时间也并不长。南城同样也找不到典型代表汉代建筑材料的绳纹瓦片,这里大量的汉代子母砖只能是后人对西城驿区域内汉墓砖的充分利用。古代之城有可能建于墓葬之后,但古代的墓不可能建于城内,通过1992年的考古试掘证实,起码在魏晋吋期,这里已经是一片沙漠化程度很大的墓地而已。《甘州府志》载:“今黑水西岸有古驿址,俗曰西城驿者,或云即巩笔驿,或云无西城驿,或云明小沙河驿。”(新唐书·地理志》曰:(张掖县)“西北有巩笔驿,”王北辰老先生考证南城即巩笔驿,南城之筑应始于唐。由于历史上的生产建设以及自然性破坏。目前难以弄清汉代在西城驿区域的建设全貌,但很明确:汉代张掖郡的最初建设是从上述汉城址那里开始的,该遗址理应为汉张掖郡故城或觻得故城址。根据汉城址附近丰富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我们可以想象到,在先秦各代,西城驿区域相继为西羌、月氐等民族生产、生活的中心地区之一,汉初强大的匈奴战胜了月氏,月氐西走大夏,这里又成了匈奴觻得王的领地,武帝吋建张掖郡于此,而觻得城的建设也便迈入一个新世纪。
在具体阐述张掖郡治何时由西城驿区域迁至现在张掖市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先谈谈张掖“新城”的兴起和发展。
张掖市区地处张掖盆地的中心地带,这里土层厚,地下水位高,在历史上是一块水草丰美、宜于牧耕的土地。1991年在修缮甘泉池(城东南隅)时岀土一件磨制石斧,说明在远古时期这里同样也有人类活动的足迹。汉初“丝绸之路"开通之后,这里恰好居于张掖郡内两条道路的交汇点——一条沿走廊西行过删丹,再经屋兰直达此地;另一条由金城,湟中地区过祁连山俄博口入氐池,再西北经现在六坝、宅侯堡、党寨至此。张掖东部、东南部的许多汉晋墓群也正好分布于这两条道路沿途。张掖市区岀土的新莽及东汉吋代钱币,市区南郊区岀土的汉代铜幼,市区西郊岀土的汉墓及市区南5公里的下寨汉墓群等等,均证明张掖市区由于具有特殊的地理环境和位置,在汉代确实已逐步地走向蓬勃发展的道路。
结合对居延地区的考古所知,汉代在西北边郡的经营,不同后来仅仅注重某一城池的建设,而是注重整体性防御体系的健全。至东汉时期,居延地区分别建有居延城、居延属国都尉城、遮虏障以及居延侯官治所等建置,形成一个城、障、燧相杂的军事防御体系。《后汉书·百官志》云:(武帝)“置属国都尉主蛮夷降者。”中兴,建武时“边郡往往置都尉及属国都尉,稍有分县,治民比郡。”关于张掖属国之置,《甘州府志》曰:初张骞欲招乌孙以断匈奴右臂,“乌孙不肯东迁,乃分置四郡,置张掖属国都尉。”正史之记载,最早见于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右贤王,犁污王四千骑入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击,大破之。”至更始元年(公元8年),窦融任张掖属国都尉,他到河西之后,“抚结雄杰”“河西翕然归之,是时酒泉太守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史苞、啊酒泉都尉竺曾……共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是时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并孤无党……”后来他将诸郡都尉并职太守之后,“居属国领都尉职发故,置从事监察五郡。”根据上面史料分析,当时的张掖郡太守府,郡都尉及属国都尉治所均不在一处。至安帝延光四年(公元125年),张掖属国又“以属国都尉别领五城”。由此可见,至东汉时张掖郡也逐步建立起了宠大有力的军事防御体系,而今张掖市区北峙龙首,南瞻祁连山;东北有古弱水环抱,西依黑河之堑,带河为固;且处于两条丝绸道路的交汇点,占据枢纽,必然也是军事防御体系中尤为关键的一环。虽然汉代在这里有何建置我们目前还需弄清,有很大可能是汉以后新迁之郡治仍在原体系某一建置基础之上,(比如属国都尉城或郡都尉治所)故关于具体迁郡治吋间,史志忽略不载,因此,《甘州府志》云:“或曰(今城)即古张掖古城”明张掖巡抚赵载也认为“今镇城则张掖郡(城)也”。可见“今镇城”历史之悠久。
(四)
汉张掖“故城”的岀现,大都岀于唐代史家之著。那么唐之张按城已确为“新城”无疑。《新唐书·地理志》“甘州”下曰:“西北二十里有蓼泉守捉城”,计今张掖市区西距蓼泉古址恰好60公里,因此,唐之张掖城即今之张掖城亦无疑。《通典》云唐之张掖县为“隋旧县”,看来,作为州郡治所的“新城”在隋已确定。《隋书·地理志》“张掖”县下:“旧曰永平,后周置张掖郡,开皇初废,十七年(597)县改为酒泉,大业初具改为张掖,置张掖郡。”即隋改永平为酒泉。大业初乂改为张掖,改旧张掖郡为甘州大业初再改甘州为张掖郡。郡与郡治之具名几经更变,但看不岀永平与觻得之间的关系,也看不到州部迁建之迹象。由此否未,张掖郡治之迁,应早于北周之前。《隋书·地理志》“张掖郡”下:“西魏置西凉州,寻改为甘州。”西凉州或甘州的出现是否即为张掖郡迁建之标志呢?北魏占据北凉后,迁北凉君臣、世族豪门及平民10余万口至平城,姑藏日益萧条,凉州治所便迁至张掖。为了有区别于始设武威之凉州,故称西凉州,西凉州初以乐平王拓跋丕镇守,辖十郡。西魏废帝三年(554)改西凉州为甘州,甘州领永平等四县,另领酒泉一郡。关于甘州之名称,《隋书·地理志》曰:“以州东甘峻山名”,《甘州府志》云:“或曰以甘泉(今市区内)名”如此看来,迁郡之事亦非始于北魏或西魏,西凉州及甘州应依旧置于北凉旧都一晋张掖郡城基础上。
那么,作为北凉政权的最初国都一张掖郡城是否仍在西城驿区域呢?我们首先通过汉魏以后河西城市建设规模的发展趋势进行比较分析:随着两汉时期河西经济的迅速发展,人口日益增长,至魏晋后,河西郡城的建设规模亦随之宏大。岀现于晋永和元年(公元345年)的建康郡城(今高台骆驼城),东西宽425米,南北长707米,面积近30万平方米。东、南、西三面开门,城内有一道东面向的隔墙将全城分为南城、北城两部分,北城南墙正中开门,通向南城。前凉张玄靓时期(公元355-362年)之祁连郡城(今民乐永固城),周长9.3华里,城三面开门(东二、西三、南二),城内亦有一道东西向的墙将全城分为南北两城。前凉国都(姑藏)的规模则更为宏大,“凉州城有(如)龙形,故曰卧龙城。南北七里,东西三里,本匈奴所筑,乃张氏之世居也”,又张骏“増筑四城,箱各千步……并旧城为五,街相通,二十二门。”作为北凉初期的政治,军事中心张掖城,其规模起码不会次于前凉的建康郡城,后凉吕光让他的弟弟吕弘坐阵张掖,任张掖太守,东晋隆安二年(公元398年)六月,盘据在张掖的吕弘“引兵一万弃张掖东走”,段业立即将其都城从健康“徙治张掖”可证当吋的张掖城无论在那一方面都比建康城优越,而相当规模的建筑遗址在汉张掖郡故城所在地一西城驿区域是绝对找不到的。《通典》“甘州”条下曰:“沮渠蒙逊始都于此,西魏置西凉州,寻改为甘州,因州东甘峻山为名。”这里所言“甘州”,明显是特指“甘州城”,可见,北凉之国都即唐之甘州城,北凉初期之国都已经确在今张掖市区内,而非张掖故城或觻得故城。
通过以上的比较分析也可以肯定:东晋初期的张掖郡治所同样不可能仍在张掖故城。《晋书·地理志》记载:“张掖郡:汉置,统县三,户三千七百。永平;临泽,汉昭武县,避文帝讳也;屋兰,汉因屋兰名焉。”(补佚:另有氐池)。《晋书》对建康郡、祁连郡以及昭武、屋兰县等设置、名称变化均有较详记载,而唯独未提张掖郡治的变迁以及永平县与觻得县的关系,虽然永平县由标得县演变而来这一点我们不必怀疑。《通典》、《寰宇记》、《一统志》等均强调指岀:“汉张掖故城”,也就是说,张掖故城只是在汉代为郡治之所。隋志所载:隋之张掖县,“旧曰永平”,那么,晋代作为张掖郡治的永平县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县。结合西城驿汉城遗址调查来看,这里只有汉代的绳纹瓦片及云纹瓦当,没有两晋吋代的素面瓦。酒泉郡城在历史上未经变易,所以目前在酒泉市内不难找到汉绳纹瓦片,而高台骆驼城始于晋代,所以在大量的砖瓦堆中找不到一块汉代绳纹瓦片,因此,东汉以后张掖郡终止了对张掖故城的建设,作为郡治三百多年的嵌得故城已经放弃。张掖郡即将其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逐步徙至张掖“新城”,张掖郡治仍在两汉张掖军事行政体系某一设置之内,血觻得县故城却彻底被放弃,新迁之县更名为永平县。因此,张掖故城废弃于西晋之前,作为张掖郡治所的永平最终奠定于晋,“觻得县”之称也不复更用,“永平县”的岀现便是张掖郡业已迁建的标志。《辞海》“得古县名,汉武帝以匈奴地置,治所在今甘肃张掖西北,晋改永平,自汉至魏为张掖郡治所。”这一说明是可信的。
东汉以后,张掖郡为何放弃觻得故城,迁建至张掖“新城”呢?建安十七年(212)以后张掖为曹操的据有,成为曹操逐鹿中原的大后方,东汉吋所形成的军事行政体制趋于散涣和瓦解,因此重新建立稳固有力的政治军事后盾势在必行,但是在汉代作为张掖郡治所的觻得故城却不再符合历史发展的需要。《资治通鉴》汉纪四十四卷“孝顺皇帝下”载:“汉安二年(143年)凉州(陇西、汉阳、张掖、北地、武威等)地百八十震,山谷坼裂,坏败城寺。”汉纪四十六卷“教桓皇帝上之下”:“京兆,扶凤及凉州地震。”《后汉书·孝灵帝纪》载,光和三年(180年),河西又有地震,表是县(今高台西)“地震水涌了。”城中官府民房皆塌,县易处更筑城郭。这几次地震所造成的巨大创伤,对旧小的觻得故城显然不会例外,其次,通过1992年对西城驿南城魏晋墓的发掘看出,该墓墓道两侧皆为厚沙,而墓道填土却为五花土。可见,当吋的墓是建有积沙的土层之上。可以估计到:由于两汉时在西城驿区域的集中生产生活等活动使得这里的生态,植被遭到很大破坏,因而,风沙对这里的侵蚀也日益严重,沙逼城移,张掖郡治所只能另寻风水。另外一方面,随着东汉军事行政体制在河西的结束,今张掖市区成一个无置无成的“空城”,前面我们已经对今张掖市区在汉代经济、军事及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的兴起,发展的必然性作了初步探讨,至于它具体是张掖属国都尉城,还是张掖郡都尉城等,目前还不能妄下结论,但它作为汉城张掖郡军事防御体系中的关键环节和有相当经济实力的中枢地区是可以肯定的,理所当然也形成了一定规模的建筑基础,有作为郡城的现实条件;而且这里水草丰美、带河为固,土地面积宽阔,有作为郡城的自然条件,由于上述几种原因,张掖群城即从原来的觻得城迁建今张掖市区内。
(五)
关于“黑水国”一名,史志无载。民间俗传张掖故城所在的西城驿区域为“黑水国,”这应该说与张掖之黑河及古代建于张掖的小国有关。及“卢水胡”有关,最早应源于北凉,搞清了这个问题,也就搞清了“黑水国”问题。
关于“卢水”及“卢水胡”居延汉简有建武六年(公元30年)甲渠候官吴河西五郡大将军窦融的一份官文中提到:“属国秦胡、卢水士民,从起兵以来,口困愁苦,多流亡在郡县,吏匿亡……”可见此时张掖郡内已有相当多的“卢水士民”,《后汉书·实固传》载: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窦固与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击匈奴,说明张掖之“卢水士民”已可组成一支强硬的军事力量。卢水胡源必岀于一地,但似乎有卢水胡人生活过的地区,大都岀现“卢水”。因此,在《水经注》中出现“卢水”5条,“黑水”14条。然而,汉代张掖郡所属的“卢水士民”毕竟还不足以也将羌谷水称“卢水”或“黑水”。东晋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后凉将沮渠蒙迎叛,滔临松,屯金山。”《晋书》云:张掖“东南有卢水,亦曰沮渠川因此,张掖临松山一带因有过卢水胡人的生活,也出现了“卢水”。隆安五年(公元401年),“沮渠蒙逊杀段业,自号大都督、北凉州牧,据张掖。”卢水胡人在张掖建立了小国,号北凉,而民间则会俗称之为“卢水国”或“黑水国”。以前有人认为今黑河即卢水胡族源,现在看来显然不成立,但卢水人所建之北凉国,曾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里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加之汉人通常称羌为“黑羌”,至今张掖仍仍有“黑羌川”之名。这样,卢水国之羌谷水也逐渐被称之为“卢水”或“黑水”则是合理合情的。
除北凉之外,张掖历史中并无其它可祢之为“国家”的政权存在,因此,如果说“黑水国”之传说有因,理应源于卢水胡人所寇之北凉国,张掖河亦因此而逐渐被称为“卢水”或“黑水”。问题在于:“黑水国”之国都并不在汉张掖故城那里,而在今张掖市区,“甘州”之称始于西魏,有了将汉张掖故城称“老甘州”的可能,也就有了称之为“黑水国”的可能。
综上所述,西汉张掖郡的最初营建是从西城驿汉城址那里开始的。张掖郡在此奠定基础之后,同时展开了强化军事防御体系的军防建设和以移民实边、开垦屯田为中心的经济建设,西城驿北城便是在东汉吋期形成的戍兵在守的军防阵地之一,位于两条丝绸道路交汇点的今张掖市区即作为经济建设的中心地区,又作为军事防御体系中关键的环节迅速地发展起来。东汉以后,中原陷入割据战乱时期,而在河西持久激烈的民族斗争也趋于平缓,最初“以主蛮夷降者”的边郡属国及庞大的军事防御体系均不复存在,这样,自然条件,地理位置、经济基础等均为优越的张掖“新城”成了无置无戍的“空城”,因而,为水位日益下降、土地日益沙化而正处焦虑之中的张掖郡便从原来旧小的觻得故城迁建今张掖市区内。张掖故城从此寂寞了,后来卢水胡人在张掖建立了北凉国,民间便俗传为“卢水国”或“黑水国”,西魏以后张掖更名甘州……一千多年的历史过去了,到了近代,汉张掖故城也被称为“黑水国”和“老甘州”了。
——原载于《西北史地》,1994年第2期,本汉王制图
关于汉代张掖郡和河西四郡移民问题,推荐阅读:李天一《汉简所见张掖地区屯戍人口籍贯相关问题研究》、刘玉璟《汉代入迁河西地区移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