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南客家人和畲族的守护神赖公元帅兼论客家赖姓之溯源

赖公元帅，又称赖神、赖侯、赖公侯王、是江西南部客家人和畲族群体中普遍信仰的一位土主神祗，吉安、于都、会昌、寻乌、安远、宁都、兴国、信丰、赣县等地均有赖公祠或赖公庙、赖舍庙的分布。如明代天启《赣州府志·纪事志》记载：当地土著豪帅叶楷反叛，“走匿赖舍庙”，明朝以“兵围之，火其庙，遂焚死。楷庙祀妖神，内竖大旗，篾束之，用人以祃则自解。是年神像忽倒，大旗祭之不开，贼为夺气”，这个赖舍庙或赖公庙实际上就是当地土著大姓叶氏的家庙。《清穆宗实录》卷125载：“十二月己丑，以神灵助顺，加江西会昌县赖公祠封号，曰显应”。法国著名汉学家劳格文先生曾指出：“我们在客家地区的田野作业中，最大的惊讶是许多祖先如神一样为人们所崇拜，在福建和江西交界的所有客家地区都发现了赖公，在整个江西的东南部，赖公崇拜是至关重要的。”据现存史料记载，这一信仰早在宋朝时期就已经存在。

那么这个赖公元帅究竟是何来历？按清康熙十四年《会昌县志·方外志》沿袭前代地方志书的说法为“赖神，楚人，晋时事老子教，隐于荆山。后至祁山，得飞升变幻之术，遂征元宗。其发迹于湘江者，不知何代。相传昔时洪水漫漶，邑有金姓者，夜于江岸捕鱼，忽有香木浮水面而来，入网中。麾之急流不去，复入者数。渔者异之，取以归。梦神告以姓，及某地某时人，得道于某山。于是即梦所见，刻香木为神像。时知县梁潜为之建庙于邑之西浒，额曰‘赖公祠’。威灵赫濯，阖邑士庶靡不奔走祷祀于庭。弘治中寇乱，巡抚韩襄毅邦问发兵征剿，贼从阵中见一大白旗，上书‘赖’字，遂却走，官兵追斩俘获无算，说者谓神助焉(旧志)”。

赣南地区基本上是纯客家地区，据有关学者的研究，赖姓可能是中国客家人中最早出现的姓氏，大约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出现在赣南。现在分子人类学的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客家人赖姓中最大的一支O-F793共祖于距今1600年，正是中国南朝刘宋初期。按唐代敦煌遗书《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所载，至迟在唐朝时期，赖姓已经是赣南地区的第一大姓，“第八江南道……虔州南康郡，出四姓：赖、叶、银、寻”。到宋朝时期，赣南还是土著大姓相擅，各拥部曲，形同割据，官府是无能为力的，赖姓可能就是他们中的盟主。明朝初年，平定赣闽粤交界的客家和畲族地区时，就是先对赖姓用兵，张宇初《岘泉集》“（洪武）二十年丁卯讨赣州赖寨，卜山盗平，是年复广东程乡、兴宁、长乐、义化诸寨”。隆庆时，广东惠、潮地区土著豪帅赖元爵、蓝一清据葫芦輋、大溪輋等七百余寨，“北连江赣，东接闽汀，延袤八百余里，巢穴四十余处，悬崖鸟道，狭路羊肠”，拥众数万人作乱，明朝政府调集南方四省土狼兵，苦战多年，方克平之（见《皇明修文备史·广东巢贼赖元爵、蓝一清诸酋列传 》）。“輋”，是广东所造土字，同畲。这里所说的七百余寨，就是现在客家地区常见的土楼或围屋，“高者曰寨，平者曰围，或曰楼，或在山绝顶，或在隘口，一径微通，一夫可守（见屈大均《入永安县记》）”，“寨即围也，一围则数村人居之，多者千余人，少亦数百（见清康熙《永安县次志》）”。

客家地区修建土楼和围屋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五代时期，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九十一载：“武婆城，在（广东）兴宁县西二里，可容千人。当五代扰攘，盗寇猖獗，而武婆者乃能纠合村落之众，屯堡自卫，故基犹存。妇人女子能为烈丈夫事，闾巷传流数百载，名不泯灭。”武婆城又称武婆寨、武婆围，直到明朝时期，它仍巍然屹立，与茅冈、龙母、杨塘、留塘、和山、罗英并列，同称为“兴宁七寨”。南宋末年，广东大埔县有涂寨，“长汀涂某，以盐徒来神泉村，于茶山下筑城聚众，号曰涂寨，自称侍郎，据上杭、三饶、金丰、程乡之地，私征赋税。传弟涂侨，盘踞而十余年，元至元二十一年甲申，安抚使月的迷失讨平之”。

清康熙十四年《会昌县志·方外志》载：“赖神，楚人，晋时事老子教，隐于荆山。后至祁山，得飞升变幻之术，遂征元宗。其发迹于湘江者，不知何代。相传昔时洪水漫漶，邑有金姓者，夜于江岸捕鱼，忽有香木浮水面而来，入网中。麾之急流不去，复入者数。渔者异之，取以归。梦神告以姓，及某地某时人，得道于某山。于是即梦所见，刻香木为神像。时知县梁潜为之建庙于邑之西浒，额曰‘赖公祠’。威灵赫濯，阖邑士庶靡不奔走祷祀于庭。”这里说赖公元帅最早是楚地人或者是先秦楚国人后裔，结合古代史料来判断，这种说法是有其可信度的。屈原在《天问》中说“水滨之木，得彼小子”，这正是古代楚人的一种神话传说。客家人赖姓中最大的一支（父系Y染色体标志为O-F793）被现代分子人类学认为是先秦时楚国大族（或为王族？）后裔，楚人之先世，可能出自商代之淮夷，以凤鸟为图腾。客家人中相当部分姓氏也被现代分子人类学怀疑是战国晚期楚人持续南迁的后裔。

客家学大师罗香林在1933年的奠基之作《客家研究导论》中说：“民族民系其血缘的复杂，依吾人客观的态度言之，其本身实无可疵议。与其说血缘纯粹的民族或民系为足以夸耀，毋宁说血缘复杂的民族或民系为足以激荡其族其系文明的增进……闽赣粤交界地，昔时畲民的非少了。畲的巨姓，有雷、蓝、茅、赖、盘等等，从前客人称他们为‘五姓贼人’”。以此段论述结合其它史料来看，客家中的赖姓在历史上可能和畲、瑶等民族发生过混化现象，所以赣南地区的畲族也有赖公元帅的信仰，并将之视为其狩猎神。